【鴉世|守護魔王】
*爆字數所以內收。
推開玻璃門,涼爽空氣迎面撲來。同學會地點選在一間日式料理店。店面外觀低調典雅,招牌和桌椅陳設以深褐色調為主,綴以淺色竹葉花紋,視覺上予人沉穩靜謐的感受。
*爆字數所以內收。
推開玻璃門,涼爽空氣迎面撲來。同學會地點選在一間日式料理店。店面外觀低調典雅,招牌和桌椅陳設以深褐色調為主,綴以淺色竹葉花紋,視覺上予人沉穩靜謐的感受。
劉于葉注意到一旁披著濃綠圍巾的男子。醒目的金髮在腦後高高束起馬尾,雙手插在口袋,倚著牆,呼出來的氣體接觸到低溫而化為白煙,視線在玻璃窗外的人群中逡巡,並沒有注意到于葉的存在。
只要置身人群中,注意力就容易分散到他人身上,彷彿在尋找著誰一樣——這個習慣,他從國中起就沒改變過。
「找到勇者了嗎?」于葉半開玩笑地出聲問道。
謝辰熏回過頭,「是妳啊,來得真早。變得更漂亮了呢。」
「搭公車不是早到就是遲到,我習慣了。」于葉搓了搓冰冷的雙手,「謝謝你的讚美,不過還是留著些給其他人吧。」
「我以為妳穿了裙子,是希望聽到讚美呢。嘛,女孩子打扮自己固然很好,但保暖也很重要。」辰熏把圍巾拿下,圍在于葉身上,「哪。」
「要是讓人看到,又要被誤會了。」于葉輕聲埋怨,因為這個舉動而紅了耳根,過肩的頭髮正巧遮住這個細微變化。
「誤會就誤會吧,總比看妳著涼好。」辰熏笑了。他的笑溫柔而透明。有的人笑起來如陽光般爽朗溫暖,有的人笑起來滿逸著情感、優柔寡斷。但辰熏兩者皆非。他的笑有種隔閡感,縱然這時手上正替她圍好圍巾,卻拿捏得恰好,不會有過多不恰當的停留。
玻璃門推開,剩餘四人魚貫抵達。將波浪捲髮在腦後紮成兩束低馬尾的劉品純,露出與時尚外表不相稱的優雅嫻靜,對于葉點頭笑了笑。
「阿熏!葉葉!」包得像個肉粽般的嬌小女孩上前抱住于葉,于葉差點被她撲倒,露出無奈又喜悅的笑,「好久不見了,霓玉。」
而另外兩名男性,分別是外表粗獷、體格壯碩的游敏修,和古靈精怪、不按牌理出牌的孟尚儒。後者一見面就勾住辰熏的脖子,笑罵,「你這傢伙,竟然長得比我還高了!」
「哎,痛,痛,快放手……敏修比我還高,你怎麼不去勒他?」
「他太高了我勒不動,你這個高度剛剛好!」
「呼!這樣就到齊了!久違的《馳星》聚會啊。」
「這次我
在這個年代,網路還不普及,他們三五好友在國一升上國二的暑期輔導,集資買了本厚實堅固、附帶密碼鎖的筆記本,開始寫起接龍小說。《馳星》的發起人是品純,原先只是三個女生的交換日記,有一次書包檢查時,被老師搜出以違禁品處理。
辰熏不大樂見導師這般干涉學生在課業以外的活動,和敏修、尚儒討論過後,決定前往導師休息室。他的金髮本來就讓班導師視為眼中釘,然而混血兒的身份又讓班導師不得拿此開刀。下課時間前往辦公室,自然不會得到正面回應。辰熏不說話時,就像是從模範生般乖巧有禮;然而一旦開口說話,就洩漏了他的本性。
「憲法規定人民有秘密結社、通訊自由,我認為老師不應該沒收那本日記。」辰熏輕聲開口,音量不大,但全辦公室卻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「頂撞師長是要記警告的。我勸你想清楚再說。」班導師冷冷回應。
辰熏噙著淡笑,褐眸深沈得猶如流沙陷阱,襯上笑容,這名國一生究竟是頑皮找碴,還是據理力爭,不一會兒便能揭曉。
「這麼說來,公民課上的所學內容,都是頂撞師長?搜查書包,難道不是侵犯隱私權?」
他環視周遭,教師們一片安靜,連批閱作業的聲響都停下。
他冷靜地繼續發言,「如果她們帶的是漫畫、遊戲之類干擾上課的物品,那我自然無話可說。一本日記,究竟哪裡影響學習了?難道學校的教育,是要我們成為唸書機器,連個人心情都不得抒發?連與同學以文字交流學習心得也不允許?」
「……你……」
班導師為之氣結,場面僵住,最後隔壁老師實在是看不下去,為他勉強找了台階下。「我想郭老師不是有意為難你們。他求好心切,無論如何,都是站在為了你們好的出發點上,不希望有太多事物影響你們分心。就當作是一次教訓吧,以後別再帶到課堂上了。哪?」
「下次再犯,絕對沒有商量的空間。」班導師生硬地接受這個台階,勉為其難從上鎖的抽屜中找到筆記本,摔到桌上。「拿去。」
「謝謝老師。」辰熏的笑意不減,進退得宜的態度贏得了在場導師的好感,「我知道了。我會提醒她們的。」
當他回到班上時,打掃時間接近尾聲,同學三兩成群聚在一起消磨著所剩不多的下課時間。他在後走廊找到于葉。是她在自習課時拿出來,被班導師看到,才會臨時展開書包搜查、被當成違禁品帶走,想必一定非嘗自責。
「拿去吧。」辰熏趴在窗口,將淺藍色的日記本遞給眼眶泛紅的于葉。「雖然妳哭起來也很好看,不過更想看妳笑呢。」
「……日記?怎麼會?」
「我跟老師要回來了。拿去吧。」他笑了笑,「班導那種狐假虎威的偽魔王,我才不放在眼裡呢。」
于葉破涕為笑,擦了擦眼角,「班導是魔王的話,那你又是什麼?」
「我嘛?當然是……」
答案還沒說出口,結束打掃工作的霓玉,一看到日記就飛奔過來抱住于葉。就連一向冷靜、因為這次事件亂了分寸的品純,也在看到日記的剎那為之動容,她向辰熏深深一鞠躬,及腰的長髮也垂落身側,「真的,非常謝謝你。」
「不會啦,能夠痛扁那個魔王,真的是大快人心。」
「魔王魔王的,你當你在玩遊戲啊?」于葉忍不住吐嘈道。
品純抱著失而復得的日記本,「這樣好了……你要不要加入我們?」
「什麼?日記?還是算了吧,我不是班導,對你們女孩子的日記沒有興趣。」他可不想被班上同學當成變態。
于葉立刻明白品純的意思,幫忙解釋道:「不是日記啦,我想品純的意思是,就像玩遊戲一樣,我們也可以一起打敗大魔王。透過接龍的方式。一人扮演一個角色,怎麼樣?」
「嗯……文字的角色扮演嗎?聽起來很有趣嘛。」
「角色扮演?那是什麼?」霓玉充滿疑惑,「要怎麼玩……?」于葉輕摸了摸霓玉的頭,「待會解釋給妳聽。」
「只有四個人不過癮,我再找兩個男生吧?可以嗎?」
「好,只能兩個。」品純點點頭。一方面也是為了控制人數。倘若人數過多,只會令傳遞週期的過程冗長而無趣。
就這樣,敏修和尚儒也加入這個行列。他們各自設定了屬於自己的角色,投入共同創作出的背景設定。也遵守班導師所開的條件,絕不在上課傳閱。充滿驚險、脫序意外和時事亂入的文字冒險漸漸成型,到了暑假,也仍然會約出來交遞《馳星》冊子,讓接龍得以延續。
雖然因為升學壓力逐漸逼近,這本接龍小說漸漸被大家放置。但撰寫過程累積的點滴回憶,讓六個成員格外珍惜這份友誼。也說好畢業後,每半年就要來聚餐一次。這次的聚餐地點也是《馳星》發起人品純所選定的。
「好了,別站在門口當路障了。」品純淡淡道,輕拍了拍手,一邊和櫃台確認訂位事項。
服務生將眾人帶到二樓的用餐區,大夥點了幾個壽司和刺身拼盤,服務生將茶綠陶杯斟滿熱麥茶,瞬間香氣四溢。涼拌小菜上桌,辰熏主動為大家調好醬料,也將置於抽屜內的濕紙巾發送到每人面前。
「阿熏還是這麼熱心服務啊,在班上很搶手吧?」敏修虧著辰熏。
「我念的可是男校,要是真的搶手就完了。我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啊。」辰熏皺了皺臉,眾人哄堂大笑。
霓玉將麥茶吹涼,小心翼翼啜飲了口,「對啊,阿熏的興趣都在遊戲上面了。整個暑假即時通都掛著,敲也不回。」
「最近還在玩那個什麼守護RPG嗎?」
「是守護勇者。」品純糾正道。
「品純記性真好。我看我們當中,八成只有妳會記得了。」
尚儒嚼著小菜,「從國一玩到現在,不膩嗎?」
「每次破關都有不同感動嘛,也有玩一些其他的啦,不過你們沒興趣吧。交到女朋友了嗎?」
「哪有這麼快,不過社團課的時候,有認識一個住在我家附近的女孩子……」
隨著話題的轉移,大家打開話匣子,閒聊著上高中後的去向跟感情八卦。
「葉葉呢?都沒聽妳說自己的事。」霓玉發問。
「啊?我嗎?沒什麼特別的,念女校不就那樣?社團的話,是加入羽球社。不過學姐制很嚴重,高二下學期考慮轉社。」
尚儒托頰,在辰熏和于葉兩人間來回張望,「說起來,我一直以為妳和辰熏最後會交往呢。」
辰熏險些嗆道,「那還真是不好意思,讓你失望了。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念頭。」
「我也是,談戀愛什麼的,太麻煩了。」于葉舉起雙手做出投降貌,「時間寶貴,唸書、社團和家庭已經夠忙了。我不想打亂生活步調。」
「好可惜哦……」霓玉嘟嚷道。
「可惜什麼?」于葉側頭。
「當時我們還打賭啊,你們之中誰會先告白?沒想到兩個人都沒有行動。最後讓尚儒賺走一整個禮拜的午餐點心……」
「喂!」
尚儒出言阻止霓玉洩漏,卻已經來不及。辰熏和于葉立刻發難。
「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?」辰熏啼笑皆非,這幾個人竟然私底下開賭盤。
于葉也佯裝發火,「慢著,太過分了哦!你們這樣對嗎?同樣身為『馳星』的成員,怎麼可以拿我們下賭注!」
「誰教你們總是形影不離?自習課唸書也坐在一塊。」
辰熏笑開來,「我說過啦,因為于葉是我的好兄弟嘛。」
「好姐妹才對。」于葉肘擊辰熏,正色糾正道。但最後自己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。
于葉想起辰熏第一次向她「自我介紹」的時候。
「噯。」辰熏睡了半節課,自習課醒來時,把隨堂測驗紙塞到于葉手中,「幫我一起找這個人。」
「……啥?」于葉從參考書中抬起頭,「你說什麼?」
說不上是為什麼,《馳星》的六個成員中,就暑他們兩人感情最要好。直到國中畢業為止,辰熏都十分黏她。但兩人的相處卻沒有夾帶任何戀愛成份——至少辰熏不這麼想。他只是將于葉當成好哥兒們般、可以一起聊前世的存在。
辰熏豎起食指,壓低音量。實際上現在是自習時間,班導不在,班上儼然分成兩個區塊——放牛吃草區,和用功唸書區。他們倆坐在屬於用功唸書的區塊,將桌子對放,面對彼此認真解著參考書上的題目。一邊用隨堂測驗紙傳遞訊息。
「妳不是說妳想知道嗎?我到底在看什麼。就是這個人——我非找到她不可。」
于葉攤開紙張,鉛筆筆觸鉤勒出年輕女子的身形,旁分的瀏海、墨黑長髮中有著顯眼的淺色髮束,但難以辨認挑染的顏色。
「這是你畫的嗎?」
「當然。」辰熏皺眉,「我就把妳這句話當成讚美吧。怎麼樣?對這個人有印象嗎?」
于葉搖頭,同時也被勾起好奇心,「髮型很特別,我如果有見過,肯定會留下印象。」
「我想也是。」
縱使辰熏回答得很自然,語氣中仍透著淡淡的失落。于葉沒有漏掉這個細微變化。莫名地,她就是感覺得出辰熏微妙的情緒轉變。
「她是你的家人?」
「是……」辰熏手上的筆輕點講義,邊筆劃著思考答案,「重要的人。」
「為什麼告訴我這個?」
「既然妳誠心誠意的發問了,我就再告訴妳另一個秘密吧。」
「……我可以說,我不想知道嗎?」
「不行,我都決定要說了!妳不可以說不想知道。」
哪有人這麼無賴。于葉翻了翻白眼。「那你說吧。我洗耳恭聽。」
「聽了可別嚇到!」辰熏靠在她耳畔,「我的前世,是個統御大陸的魔王哦。」
于葉瞅著他看三秒,果斷闔上參考書,起身要換到隔壁的位置去。
「喂,等等,慢著。」辰熏連忙按住她的參考書,眼神無比認真,夾雜著被漠視的失望,「妳不相信?」
于葉被他的態度給嚇到,不像是開玩笑。但這番話未免太沒有說服力,跟他平常開的玩笑相較下,簡直是從另一個次元跑出來、會被當成神經病的言論。她坐下,假裝正在繼續解題目,「我相信你有什麼意義?你會變成真的魔王?繼續一統大業?」
辰熏一臉懊惱,「……我只告訴妳一個人啊。」
沒來由的,這句話和他的表情觸動了于葉心底某個開關。
「為什麼只告訴我一個人?」
「因為……我認為,只有妳會相信。」辰熏低語,髮絲遮去大半邊的臉,只露出唇畔的淡笑。「只要妳相信了,這件事對我來說才有意義。」
于葉想起來了。有幾次在路上相遇時,辰熏也會用這樣的笑容望著她。那時候的他顯得格外有距離感。笑容溫和透明,雖然不討厭,但也無法喜歡那樣隔閡的笑。那不是真正的辰熏。那真正的辰熏又在哪呢?真的是個魔王?別開玩笑了。
辰熏對學校對老師的看法都和一般學生不一樣,這種差距從平常的言行舉止就能感覺出來。辰熏天資聰穎,幾乎沒有難得倒他的問題,小考成績出類拔萃,但奇怪的是,全校性的段考或模擬考,總以數分的差距與榜首失之交臂。像是刻意放水一樣。彷彿成績與名次,在他眼中一點也不重要。
于葉也喜歡玩遊戲,兩人有著共通話題,然而當聊著這些的時候,辰熏的眼神像是正注視著另一個世界。
「我相信就是了。別這樣笑……我會怕。」于葉的尾音輕顫。
「怕?」
于葉搖頭,「不……沒什麼。」
——想不起任何事情的妳,怕什麼呢?還是說,「想起來」這件事情本身就令妳感到害怕?辰熏瞅著于葉,笑容中隱隱帶著冷漠和戲謔。旋即又恢復成閑散悠哉、喜歡開玩笑的平凡辰熏。
「不用怕,有個前世是大魔王的朋友,威風得很。從今天起,妳就是我的好哥兒們了!能夠欺負妳的人就只有我而已。」
于葉拿起參考書輕敲下去,「還說得這麼好聽!只是想欺負我吧!再說,什麼好哥兒們,是好姊妹!」
于葉八成是從這時候開始,就再也無法忽視他落寞的神情了。如果聽他唬爛前世能夠讓他保持笑容,那麼好像也不賴。於是她成了他口中的「好哥兒們」,去哪都會帶上她。只要一有機會,就開始複誦他的魔王事蹟。
「在當時啊,整個魔界大陸都俯首稱臣,就連天界的主神也要敬我三分。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我的名諱——偉大的沉羽.灰格爾陛下。」
「是、是,那偉大的沉羽.灰格爾魔王陛下,怎麼駕崩了呢?」
辰熏一臉苦澀,彷彿歷歷在目,「為了保護他重要的臣子,被內賊與勇者聯手刺殺。勇者之劍直接貫穿胸膛,那痛楚我至今仍無法忘懷。」
如果當成故事而非前世的話,于葉倒是個好聽眾。辰熏雖然愛用誇示法,但內容精彩、細節真實,劇情容易吸收,專有名詞的講解也簡潔明瞭。他的「前世」有趣在於他並非為天界主神所殺,而是死於自己人的背叛。
「你上次不是說,這個臣子背叛他了嗎?」
「但我可是重情重義的人,這名臣子與我出生入死,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去?也因為這樣,我才會失手,被勇者殺死。」
「好、好個重情重義的魔王陛下。所以你上回說要幫忙找的人,就是那名臣子?」
辰熏搖頭,一臉嚴肅,「不,她是我前世的戀人。」
現在退出這個瘋魔王的陣營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?于葉翻了翻白眼,「請問,為什麼您的戀人會和魔王陛下一起來到這個世界?」
辰熏神色複雜,語帶憂傷,「這就是另一段故事了。被叛臣設計後,我們同時中了天界的法術,被強迫轉生到這個世界,帶來不少後遺症。我也因此和她分開,得趕快找到她才行……」
中二病發作?還是妄想症?為什麼他要放棄治療呢?于葉認真思考對他的評斷。
「妳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相信,我說得很認真噯。」
于葉扯開笑容,「我很認真在聽啊,怪不得上次三班的班花跟你告白,你卻無動於衷。敏修他們可是氣得要命,說你暴殄天物。」
「魔王可是很專情的。」背對著窗外陽光,辰熏說這句話時的表情,溫柔得不像是魔王。
「待會要不要去夜市逛逛?」
辰熏詢問大家的意願,于葉拉回飄遠的思緒。餐點享用完畢,大家正在品嚐附餐甜品紅豆湯和小麻糬。
「也對,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全員到齊了,一起去吧!」霓玉拍手,一臉期待。
「好啊。睽違了半年的三槍客!咻咻!」敏修做出拿槍的動作,很是期待待會的射擊攤位。
「我可不會輸呢!身高不是一切!我只是腿短而已!」尚儒不甘示弱地回以空氣槍擊。
辰熏起身,「我去一下洗手間。」
于葉也拿起提包,「我也是,你們先下去吧。」
「帳我先付清了,這次我請客吧。」品純淺笑,「一年兩次的見面機會而已,別跟我客氣。」
「那我們在樓下等你們。」霓玉抱了下辰熏,和其他人一起下樓。
于葉和辰熏分別進了男女廁,于葉洗把臉,將水分擦乾後重新圍好圍巾,到走廊上等待辰熏。
雖然他常常話唬爛,對她洗腦這些說出去鐵定被當成瘋子、遭眾人側目的脫序內容,但她並不討厭這樣的辰熏。隱隱約約感覺得出,那些關於前世的記憶亦假亦真,亦真亦假。但孰為真?孰為假?她並不是那麼在意。
就像今天赴約來吃飯一樣,這個館子的外觀、菜餚和服務品質都是其次,她是為了和朋友相聚才來的。辰熏口中的魔王故事,無論是真是假,都不會影響她對他的評價。對她來說,他一直是當時從班導師「魔王」那裡,帶回了珍貴事物的「勇者」。
旁邊響起腳步聲,一名神色緊繃的女生,看起來約莫高中的年紀,身穿針織毛衣和內搭褲,寬大領口露出了小可愛和纖細鎖骨,烏黑的長髮中夾雜幾綹桃紅挑染。于葉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。因圍巾而暖和起來的雙手又開始冰冷。
好像。太像了。根本一模一樣。這個女生,就是他要找的戀人。原來他畫的圖沒有騙人。
「我在等人而已,妳請吧。」于葉讓出位置。
「剛剛進去那個人……」女孩欲言又止,打量起于葉,「妳是他的誰?」
于葉憎恨起自己的直覺。「妳認識辰熏嗎?我是他國中同學。」
從廁所出來的辰熏掀開門口的垂簾,「咦?葉葉妳還沒下去啊?不用等我……」
那女孩怔楞住,直瞅著辰熏,一個箭步上前、墊腳揪住辰熏的衣領,語氣激動,「總算是找到你了!」
辰熏回握住女孩的手,臉上透著喜悅。女孩意識到于葉的注視想要抽手,卻反而被辰熏握得更緊。
「放……」
「天啊……這不是幻覺吧!我真的見到妳了!」辰熏壓抑著狂喜,「葉葉,她就是我跟妳提過的、前世記憶中魔王陛下的——」
女孩瞠目,雙頰緋紅,只差沒甩辰熏巴掌,提高音量打斷辰熏的話語,「夠了!你瘋了嗎?竟然跟一般人說了這些?」
于葉沒見過辰熏這麼明亮的神情。即使和他人侃侃而談,視線始終不是落在「現在」。他上課時不是心不在焉地轉筆、對著窗外發呆,就是對她洗腦前世的事情。彷彿他先前的人生忘了塗上色彩,直到這一刻世界景物才鮮明起來。
辰熏找的人是這女孩,而她只是路人。負責讓勇者搜刮財物、獲取盤纏、得到提示、順利前往魔王之城的墊腳石。無論這個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馬、初戀情人還是指腹為婚的對象,她的出現讓他的情緒有了不同以往的波動起伏。這是于葉辦不到的。
過往她只是聽而已,但這女孩卻瞭解他所說的一切。于葉當成玩笑話沒放在心上的故事,這女孩全都明白。
「葉葉不是一般人,她能夠理解這些。」
「見鬼的不是一般人,我遲早會被你這胡來的大嘴巴給害死,要不是因為你,我當初也不會——」女孩嬌嗔道,意識到于葉的存在一時語塞,硬生生中斷話題,「……我是雪映,妳好。是辰熏的……朋友。」
于葉點點頭,心底像破了個洞。雪映的手現在還挽著辰熏,辰熏也沒有推開她的意思。這陣突來的空虛和糾結,比冬天的寒風還要冰冷難受。她趁著兩人交換電子郵件的空檔,悄悄走往樓梯口,手腕卻被一把抓住。辰熏不曾這樣碰過她。
「妳要去哪?」
「我不太舒服,想先回去了。」
「怎麼了?剛剛還好好的不是嗎?」
辰熏眼裡是真切的擔憂,這讓于葉更加感到羞辱。她將髮絲塞到耳後,耳殼裸露在冰冷空氣中,傳來凍僵的刺痛。
「你知道,女生有些日子不太順。」
辰熏無法反駁,認出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,蹙眉,「我陪妳走去公車站牌吧?」
「不用了,這裡離公車站牌不遠,你們久別重逢,應該有很多話想聊。我真的不要緊。」
這些話剛出口,于葉瞬間想咬掉自己的舌頭。聽起來跟吃醋沒兩樣。現在只希望他們不會察覺話中的情緒。她現在最需要的是獨處。
「過幾天再約出來吃飯吧。」辰熏和雪映四目相交,又轉過來對于葉開口,「我很擔心妳,妳回家好好休息,多喝熱的。不准喝茶。」
「知道啦,囉唆的魔王陛下。」于葉喃喃著,「品純她們我待會會道歉。你們玩得開心點。」
明明圍了圍巾,于葉卻還是覺得冷。她背對著兩人,跟在店門等待的四人解釋後,逼自己邁開步伐走向公車站牌。抵達時,她感覺血液都被抽光了似的,坐在候車亭中閉眼深呼吸,嗅聞到屬於辰熏的氣味。
「……糟了,忘了把圍巾還給他。」
***
「我打電話去妳家,妳家人說妳還沒回去。就知道妳又來了這裡。」
國三時于葉的壓力很大,家人對她寄予頗高期望,有幾次考試失常,她難過得不敢回家,辰熏就會肩負起「好哥兒們」的責任收留她一晚。第一次受邀而來時于葉戰戰兢兢,辰熏和就讀研究所的哥哥同住,父母則是長年於外經商。哥哥也常常打工晚歸,平常家裡只有他一個人。
「怎麼不去找霓玉或品純?我可不擅長安慰女孩子呀。」辰熏搔了搔頭,一邊遞面紙給她。桌上還擱著微波後半涼的晚餐。他托頰,輕拍著于葉哭到哽咽而起伏不止的背脊,「哭成這樣還要不要形象?」
「這樣子……太丟臉了……不想給她們看到……」于葉又用光了一包面紙,「反正你在我面前也沒形象了,剛好扯平。」
「只是一次模擬考而已,下次再努力就好了。十年後根本不會記得這次的考試幾分嘛。」
「你上課睡覺、隨便念念都有全校前十名,天才哪可能懂我們普通人唸書的心情啊。」
辰熏沉默半晌,從書包翻出鉛筆盒、試題本和參考書,以及大疊的隨堂測驗紙。其中還夾雜著幾張他平常繪下的魔界介紹,他淡淡瞥了眼,便將那些塗鴉筆記塞回書包。「把妳的題本也拿出來吧。」
「要做什麼?」
「嗯?陪妳一題一題訂正啊。我的確不能理解,但至少這點忙能夠幫的。我說過妳還是笑起來好看。如果妳下次考試進步了,就答應妳一個要求吧。可以差遣魔王陛下做一件事情,怎麼樣,很划算吧?」
「你真的……是個很奇怪的人啊……」
辰熏正色道,「這不是編造的故事,也不是遊戲劇情,是我的前世。」
「嗯,好啦,我知道啦。」于葉抹了抹臉頰,正襟危坐,深呼吸口氣,臉色已經比剛才好上許多,也攤開各科題本「轉世成為一般人、不得已開始接受國民教育的魔王陛下,那麼接下來就麻煩你了。」
翻開題本,紙面上黑色鉛字被水濡濕而暈開,于葉抬頭,辰熏的表情若有所思,落地窗外照進的夕陽餘暉,讓空間產生微微的傾斜感。那時候的他有這麼高嗎?情緒有這麼難以摸透嗎?
場景轉換,于葉看見辰熏和雪映兩人走在夜市裡,有說有笑地逛著一攤又一攤。如果經過飾品攤位,辰熏就會停下來挑選幾個髮夾或耳環,在雪映身上筆劃著,笑鬧一陣後結帳買下;經過燒烤攤位會不同口味各挑一種,兩人分著吃。
「我們交往了。」
辰熏和雪映手牽著手宣佈這個消息,到哪都能聽見他們聊著前世話題的聲音。雖然她是辰熏擇定的傾聽者,但現在看起來沒這個必要了。恐懼會醜化對他人的印象。她分不清楚回憶、夢境跟現實的差距。腦袋空白,緊貼著牆壁的背脊酸痛不已。幻覺揮之不去。
她又跑來這裡了——只是為了還他圍巾罷了,沒錯。絕對不是在意他跟雪映後來怎麼了。就算雪映出現在這裡,她也不會感到難受。
手錶顯示剛過十點,決定逛夜市的《馳星》一行人現在想必也已經回到家中了吧。為什麼辰熏現在還沒有回來?門口傳來停放腳踏車的聲音。她所熟悉的金髮映入眼簾——辰熏隻身一人回到了住所。臉上泛著醉意,輕哼著不成曲調的旋律。
發自內心、表露於外表的愉快,她沒見過的這樣辰熏。跟雪映重逢這麼令他感到開心嗎?國中聽著他述說前世的事、在他家溫習功課也藉此從升學壓力中暫時喘口氣。于葉還以為自己是最接近他的人了。扶著牆壁起身,于葉調整呼吸,想讓自己看起來有精神些。
「葉葉?怎麼了?」辰熏走過來,發現于葉手肘、膝蓋的部位有些微擦傷,他登時斂起笑容,聲音也冷冽起來,「誰欺負妳?」
「沒有……沒有人欺負我。」于葉搖頭,退開些試圖跟他保持距離,但背後就是牆壁,根本辦不到。「剛剛不小心跌倒了,沒什麼大礙。」
辰熏眼神一黯,握著她受傷的手肘。于葉疼得皺眉,「辰熏,別這樣,很痛。」
「看著我。」
「我只是想拿圍巾來還你。在路上絆了一下,真的沒事。」
「這不是藉口。我想我們之間的交情並沒有生疏到需要妳冒著寒風來還圍巾,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?妳答應過我了,回家會好好休息……慢著。」辰熏微慍,「妳喝酒?」
「……因為,好冷。」
「妳真是……未成年喝什麼酒!」
「你也喝了不是嗎?」于葉用力深呼吸,除了他身上的氣息外,還聞到淡淡的香檳味,「你有什麼資格說我。」
「不一樣,我們是續攤時喝的,妳是一個人心情不好,喝酒洩悶吧?酒量明明差得要命……」辰熏將她身上鬆開的圍巾披好,手背掠過額際,驚覺她的體溫高得嚇人。生理期、跌倒擦傷、酒醉,現在還發燒,這女孩是存心跟身體作對嗎?
「即使你和她交往也沒關係,改變不了這個事實。從你把日記拿回來的那瞬間起……就……即使你喜歡的人是別人……」
辰熏拉著她進入屋內,停下腳步,緩慢問道,「別人?」
「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嗎?很重要的人。為什麼要找上我,跟我說這些?因為我喜歡玩遊戲?」于葉捉著他的手臂,聲音哽咽,「你說魔王的故事是真的,那我也曾經在你前世記憶中佔有一席之地嗎?」
她會留意他上課的路線,注意他會心一笑的容顏,也開始蒐集起跟魔界、天界有關的傳說故事。漸漸的被他改變。
「妳真的想知道答案?這是妳第一次主動問我前世的事情。」辰熏注視著于葉褐綠色的眼眸,「即使答案可能會讓妳後悔?」
「告訴我。」她揪著辰熏的領子往下拉,四唇相貼。嚐到了他的氣息,身體自然而然做出反應,貪婪地渴望更多。
辰熏喘息,輕撫自己的唇喃喃自語,「……這次可是妳先開始的。」
辰熏伸手探到後腦杓,將馬尾解開,金色長髮批散開來,猶如波浪般飄逸洩下。于葉感覺到有什麼不太一樣了。不僅僅是他的髮型,整體的外觀、服飾和氣質,都和辰熏不太一樣。在她面前的這個人,既是辰熏、又不是辰熏。
于葉所認識的辰熏,臉上總是帶著善意;但眼前的辰熏彷彿變了個人,笑容淡而清冷,壓抑著情緒,還殘留些許溫柔。
「葉葉說從國二開始喜歡上我?但妳可是佔據了我滿滿的人生呢。」
「……你不是辰熏,你到底是誰?」
辰熏捧著于葉的頰,金髮垂落微微遮住視線——露出她所害怕的疏遠神情。她所熟悉的辰熏正在逐漸遠去,取而代之的是笑容危險的陌生人。
「說什麼呢,魔王陛下。我是您忠實的臣子哪。」
于葉的腦袋如遭棒槌重擊,嗡嗡作響。
他說她是魔王陛下,而他就是當初那名叛亂的臣子?她又為了救他而死?怎麼回事?為什麼全部都顛倒了?
這個抖S是誰?這是她認識的辰熏嗎?那個喜歡開玩笑、坐在窗邊發呆、閑散悠哉卻不對權威屈服的混血少年?
「還記得國中我剛把日記拿回來時,跟您之間的對話嗎?」
「……當然沒忘,跟你之間的……每句對話,我都沒忘。」
「騙人。」辰熏笑出聲,湊在耳垂邊冷聲低喃,「您明明都忘光了。被中斷的答案,想知道嗎?」
這次她卻遲疑了,但辰熏主動奉上答案,「我不是魔王,我是比魔王更加惡劣的叛臣。」
「這一定是夢。」于葉將臉摀住,「這跟你之前對我說得不一樣,你是魔王,被叛臣背叛,來找尋戀人才對。」
「魔王與其忠臣,既然站在邪惡的立場,自然沒有說實話的義務。我有很多方式可以證明不是在做夢。」辰熏單膝跪下抬起于葉的下顎,雖然措辭服從,但霸道語氣卻絲毫不給她拒絕的餘地,唇角勾起的笑格外邪佞,「您要舒服的還是疼痛的?」
「都不要,辰熏的表情,好可怕。」于葉搖頭,感覺酒醒了大半,腦袋卻更加沈重。
「那就讓我來選囉。」
他將她困在自己和沙發間,以吻將長達束十年的等待劃上句點。于葉不自主地攀著辰熏的肩,唇上的溫暖觸感比剛才的幻覺更像是夢境。
「您才是魔王,而我背叛了您,和天界串通好要讓妳離開魔界、轉生到人界來,但半路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。」
「程咬金……?」
「勇者大人。我想她應該快趕到——」
一道人影從陽台躍進,辰熏心疼那被她踩得扭曲的窗台和欄杆,「真是說人人到。不過出場的方式,能不能淑女一點?會吵到鄰居的。」
雪映雙手還胸,自然而然流露出凜然正氣,「你誘拐未成年少女,我沒有立刻報警已經相當仁慈了。」
于葉對於眼前的狀況感到茫然,「怎麼回事?你們……不是在交往嗎?」
「我們沒有在交往,她不可能跟我告白,我喜歡的也不是她。」
「妳的外表跟氣息都被他刻意用術法改變,我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你來。妳一離開,我就跟他確認了。只可惜還是被他搶先一步……哼。」
于葉手裡還抓著辰熏的衣擺,雖然覺得這種羞恥問題活像在吃醋,不過還是想弄明白,「那為什麼在壽司店時要挽著她的手?」
「避免她溜走,確保她不會對您亂來。要是她想跟您提起前世的事,我會立刻將她弄走。」辰熏從廚房拿來退燒藥和熱水,「退燒藥,先吃吧。還有什麼要問的嗎?」
于葉呆呆地依言吃下,「那個,我的前世真的是魔王?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?」
「嗯,既然妳忘記了,代表您對前世並沒有相當執著,忘了也好。這種情況下,保有記憶不見得是好事。」辰熏頓了頓,「但是至少,我是慶幸沒有忘掉的。因為有了這份記憶,我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您。」
雪映把玩著髮稍,「被送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當中,偏偏最重要得妳在轉生過程中,失去了所有的記憶。這下可有趣了。不過,走一步算一步吧,人間的生活也挺有趣的。勇者的生活過久了,還真想念這種平民老百姓的悠哉生活呢……」
「那麼,你畫的那張肖像……」
「那張畫?」
辰熏指了指牆上表框起來的畫作,神情無奈,倒是雪映笑得厲害。
「妳仔細看。這張肖像畫的根本不是我。我的挑染在右側,畫上在左側。雖然鉛筆稿看不出明顯差距,但實際上,妳的挑染是褐綠色的,和妳的眼睛顏色一樣。如果調成灰階,也許濃度會很相近,但眼神的神韻是怎麼也騙不了人的。」
確實,于葉這時才觀察到,這張肖像中的女孩,笑得淘氣而帶著魔性,和雪映渾然天成的正氣凜然完全不同。腦袋沉甸甸的,雖然聯想到什麼,卻無法明確指出疑慮,接著思緒被辰熏的聲音給打斷。
「這確實是妳的肖像。」
辰熏坦然承認,眼底波瀾不興。于葉想念起以前那個嘻嘻笑著的辰熏。現在他這個樣子,完全不知道心底在想什麼。但也不討厭現在的辰熏,雖然不太習慣,卻有股久違的、讓人鼻酸的懷念。
——「重要的人。」
——「不,她是我前世的戀人。」
辰熏那時漫不經心卻認真無比的回答,就現在的角度來說,無疑是對著于葉告白。明明昨晚兩人還接吻了兩次,于葉卻到了這時才開始無法直視辰熏,後者又向她投以別有深意的視線。
「辰熏是妳殺的吧?為什麼……刺他,而不是刺我?我是魔王不是嗎?」
「魔王又怎樣?我也不是心甘情願當上勇者的。我怎麼可能會殺害自己的妹妹?」
于葉再度當頭棒喝。剛才被辰熏打斷的思緒這時又接了起來,難怪她會把肖像錯認成映雪。
「原來妳前世是我姐姐?」
「嗯?是啊。我以為妳看肖像應該就猜到了?」
雪映瞪向辰熏,「我殺他,是因為他試圖把妳從我身邊拐走。這傢伙太狡猾了,甚至串通天界將你送走。我不能就這樣順他的意。沒想到妳卻替他擋了那一劍。本來,依妳的身份應該不至於當場喪命,但我們最後都被天界給補刀了。」雪映雙手一癱。「想不道吧,連辰熏都被天界反將了一軍。」
「天界的作風,我不意外。也幸好有備案……」
「……明明……你……卻失敗……另外那個書記官……」
辰熏似乎又和雪映爭論著什麼,于葉還想聽得更清楚,但酒精和高燒令她難以維持清醒。辰熏注意到于葉的異狀,讓她靠在懷裡。幫她鬆開領口好躺得舒適,也拿來毯子替她蓋好保暖。雪映識相地不再針鋒相對,
一夜之間,她不僅多了一個前世戀人,還多了一個長相不同的前雙胞胎姐姐,再加上一個即將被毀滅的前世故鄉,真是太瘋狂了。
失去意識前,她真希望這些只是一場夢。然而真正墜入夢鄉時,靈魂卻回到了遙遠的銀色大地。
《END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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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長的一篇週更XD 多達12K字天啊XD,原本只是夢的衍生沒想到越寫爆走。
續篇其實就是前傳,照慣例前傳應該不會太甜……唔,可是辰熏這個S到極點的臣僕……可能會是例外^q^ 他超愛吃他家魔王豆腐XDDD 魔王于葉反而是M這樣。兩人在現世用的名字都不是原本的真名。前傳什麼時候寫……看心情吧XD
天界就是鴉世的上界樂園,魔界就是魔界。在他們描述中天界好像很邪惡XD 不過會跟魔界有交涉的是天界的外圈的住民,包括攝政王。非禮機關跟培初是不太管這些的。頂多會幫忙注意一下魔界的動態。